《「我是有錢人」迷思702》美國財政部會與FED再度聯手QE嗎？
繼矽谷銀行（SVB）及標誌銀行（Signature Bank）倒閉之後，5月1日，美國區域型的第一共和銀行（First Republic Bank）成為這一波的第三家美國倒閉的銀行，並由摩根大通（JPMorgan Chase & Co.）買下。
然而到此，問題似乎還未結束。因為根據媒體的報導，受到美國問題銀行連環倒閉、轉手消息衝擊，區國銀行西太銀行（PacWest），以及西部聯合銀行（Western Alliance）的股價，也都下跌超過25%。其中，西太銀行收盤下跌28%的創紀錄低點，西部聯合銀行股價則重挫15%，且有Zions Bancorp等3家以上區域性銀行股價大幅震盪，顯示出投資人，對於金融體系健康狀況的極度擔憂。所以，全世界都在摒息以待美國聯準會（FED）的「出招」。
果然一如預期，聯邦準備理事會（Fed）制定利率的聯邦公開市場委員會（FOMC）連10度、全體11名官員全數贊同決議升息，聯邦資金利率目標區間調高1碼（0.25個百分點），達到近16年來最高的5%至5.25%。至於外界對FED降息的預期，媒體引述鮑爾對此表示：「今年降息不在我們的預測中」，並提到降息前提是通膨降溫比聯準會預期快，延續上次記者會重申抗通膨決心、淡化降息預期心理的做法。
但筆者卻認為，FED今年降不降息也許是未定之數，但如果金融市場波動性（流動性風險）升高、經濟又陷入衰退困境，美國FED極有可能與財政部「再度聯手大撒錢」。
筆者之所以如此猜測，主要的立論基礎，來自於前幾個星期所看的一本新書—《撒錢之王：聯準會如何崩壞美國經濟，第一部FED決策內情報告（The Lords of Easy Money：How the Federal Reserve Broke the American Economy）》。
該書作者，是作品常見於《紐約時報（New York Times）》、《華爾街日報（The Wall Street Journal）》、《財富（Fortune）》雜誌與《彭博社商業周刊（Bloomberg Businessweek）》等媒體的知名財經記者Christopher Leonard。
簡單來說，由於美國的FED依法，不能直接放錢給企業，而必須透過「放錢到金融體系（方式是透過購買投資等級公債及公司債，FED再把錢，存進主要交易商的準備金帳戶裡。而有權直接與FED往來的「主要交易商」共有24家，例如高盛、摩根大通、花旗集團、瑞士信貸、野村國際…等）。
但在2020年疫情之後，FED卻做了一件有史以來第一次的做法：直接大量購買CLO（也就是由多個槓桿貸款構成的憑證，以平息當時市場對幾十億美元CLO價值所產生的焦慮），再由這些金融機構，借錢給有需要的企業。
Christopher Leonard表示，這條撒錢之路，始於前主席葛林斯班在1990年代的連續降息，助長了股市的泡沫；之後，則是前主席柏南克的多次QE；甚至在現任主席鮑爾接任之後，則更是變本加利。
書中提到，美國FED撒錢之舉，正是造成美國（其實，並不只是美國而已，因為錢漫市場的資金，一部分也流入開發中國家）金融市場走向投機，並造成資產的通貨膨脹（非指物價的上漲）、貧富差距擴大的最大禍首。
而他認為，這樣的QE政策影響就是：給企業債務人大筆金額的補助；至於想要存錢的個人、家庭、退休基金與保險公司，則因為利率下跌而少賺了利息，總損失金額遠大於企業債務人的得利。
這是因為當金融機構，擁有太多現金在手時，就會產生「資金錯配」的效應：當資金過多、市場利率走低之際，銀行、企業及投資人為了尋求更高收益，就會把錢投入更高風險的投資項目中，例如各式各樣高風險產業貸款、槓桿貸款、開發中國家政府公債…
該書作者引用一直以來，堅定反對FED長期維持低利率的前聯邦準備銀行堪薩斯市分行總裁的湯瑪斯˙霍尼格（Thomas Hoenig）的說法：通貨膨脹有兩種，一種是「物價」的上漲，另一種則是「資產價格」的上漲。然而，自葛林斯班以來的歷任FED主席，卻都只將決策目標設定在「物價」，而完全無視「資產價格」的上漲。但特別是後者（資產價格的上漲），不但將金融機構推向風險投資，導致金融市場經營環境更加脆弱及不穩定，並且重重地懲罰了所有為退休而存錢的人。
此外，儘管經濟成長乏善可陳，但在資產價格一飛沖天之下，善用金融操作手法（也就是「股票回購〔stock repurchase〕」，或是「買回庫藏股〔stock buyback〕」），卻能讓上市企業的高階主管，替自己謀取了更高的收益。
其理由是：異常低廉的借款，用來買回自家公司股票，能夠拉高公司股價（因為流通在外股票減少，拉高所剩股票的價格，並且提高每股盈餘），進一步造福持有公司股票最多的人…
那麼，在可預見的未來，FED會再度啟動「大撒錢」的做法嗎？筆者認為機率應該還頗高的。特別是從之前矽谷銀行的案例就可看出，由於美國銀行跨行匯款金額太高，現階段一個對銀行不利的風吹草動，都有可能衍變成嚴重的「擠兌」！
也就是說，如果是全面性金融業（銀行）出現這樣的流動性問題，或是經濟景氣不振，按照過去幾十年的貨幣政策動向（模式）來看，FED與財政部極有可能會聯手處理。理由之一在於：
首先，美國上下已把FED會視為救經濟、穩市場的唯一靈方妙藥。Christopher Leonard認為，這主要是受到民粹政治所影響，美國立法部門功能完原喪失（該書作者引用經濟學家Allan Meltzer的說法是：FED很多時候反映的是政治的壓力，以及用投票表達出來的民粹意見），以及美國執行財政政策能力的退化（原因在於政界的金錢分配、企業遊說大增、有線電視新聞出現，以及所得越來越不平等）。
他於書中指出，2010年時，美國國會基本上已經不再運作，而FED便挺身而出，接下刺激經濟成長的工作。他並引用PIMCO的執行長Mohamaed A. El-Erian的話指出：「隨著全球民意機構在功能不彰的泥淖裡越陷越深，央行變成了經濟發展的定錨點。這種局面造成的問題是：成立央行的本意並不是為了促進經濟發展，它們能做的也就只是創造更多資金」。
Christopher Leonard不斷在書裡提到：市場的波動失控時，所有人都會把目光，轉向FED的「救市」之舉…在川普主政期間，美國國會已經變成埋葬想法、雄心和公共使命的墳場…這麼一來，美國又得仰賴FED了…美國民意機構力量長期崩潰，也讓金融崩盤更雪上加霜。
更重要的是，該書就直指：由於金融市場長期畸形發展，從原本低風險投資，轉為高風險投資，且很多投資標的（槓桿貸款及CLO等）「並不受到政府嚴加監管」。再加上長期資金寬鬆、利率維持極低的低檔，使得包括金融機構的投資人都相信，以上高風險投資「不會虧錢」，所以，雖然FED這麼多年，也曾多次（例如2010年的減少購買美國10年期公債，以及2015年12月，因為抑制物價的考量，而開始升息）想「改邪歸正（拉高市場利率、退出貨幣寬鬆政策）」，但最終都是半途而廢。其最主要的原因，便是「考量金融機構（市場）承受不了」。
其次，則是源自於2010年的新立法機制。根據該書作者表示，在2008年崩盤之後，FED很快速地撥付了貸款，也沒有善盡監督之責，讓國會開始限制FED的緊急應變權。因此美國國會在2010年，通過「多德˙法蘭克法案」改革案，要求FED必須經由財政部的核可，才能執行章程中，沒有提到的緊急應變行動。
但是由於新冠疫情的關係，沒有任何決策會議，只在FED現任主席鮑爾（Powell）、川普時代的前財政部長梅努欽（Mnuchin）、FED理事與FED資深幕僚來來回回電話討論中，就決定了FED史上規模最大、範圍最廣且影響最深的干預行動，也就是重新啟用2008年金融危機期間，其率先開創的法律工具—特殊目的實體（Special Purpose Vehicle，簡稱SPV。其基本上是一家空殼公司，合夥人是美國財政部，讓FED規避他們在從事貸款時，要面對的授權限制），以購買公司債、CLO，甚至垃圾級的公司債務。
為什麼筆者特別提到FED與財政部聯手的立法機制。因為在2014年，葉倫（Yellen）擔任FED主席任命案中，最重要的附議者正是鮑爾。如今，鮑爾是FED主席，而葉倫則是現任的財政部長。有了以上的「交情」，「FED必須經由財政部的核可，才能執行章程中，沒有提到的緊急應變行動」的限制，就完全不會是限制了。
事實上在第一共和銀行「告急」之際，美國白宮的發言人尚皮耶（Karine Jean-Pierre）就曾在第一時間表示，「白宮持續監控第一共和銀行的情況，拜登政府已準備好必要時採取行動。
當然，也許很多讀者會關心地問：美國金融業正值多事之秋，美國政府真的能夠「全部救」嗎？筆者認為也未必。因為，一國政府的能力，只能救「大到不能倒（too big to fail）」的金融機構。
例如該書就曾提到，FED當然會為了維持金融市場的穩定，而採取一定的措施。但是，該書作者表示，從1970年代與2008年金融海嘯時期的例子，就可以看出：FED會救的，只是那些「規模夠大，把夠多的風險，分散給其他銀行的銀行」。
「為拯救這家銀行，（FED）可以違反或重新制定之前既有的規則」，他說。舉例來說，1970年代，「大到不能倒」的大陸依利銀行活下來了，小家的沛恩廣場銀行就倒閉了；2008年時，「大到不能倒」的AIG活下來了，雷曼兄弟則倒閉了。
所以筆者認為，假設歷史真是「不一定會重演，但會押韻」的話，也許這本書中，所提到的FED歷年決策會議的內容重點，就非常值得廣大投資人，做為預測市場趨勢，並做出最佳決策的極佳線索。
其中對於投資人來說，最大的重點應該是就：若FED真的開始降息，是否就是搶先進場投資佈局的好時機？對此，筆者的態度恐怕是較為保守，且認同「降息反而可能是金融風暴前兆」的論點。
由此來看，理財大眾下一步的投資操作，恐怕更應該保守、別輕易「抄底」才是。當然，如果投資人是長期定期定額，投資在已儘量分散的標的上，並且做好資產配置的動作，當市場越是大跌之際，恐怕才越是能「揀到便宜」吶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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